表面上，这是一场很正常的手谈，对阵的双方势均力敌。
秦晓晓落子的速度比较快，她不是那种喜欢长时间考虑的人，更偏向于直觉类型。布局也不深远，反倒是在意于一子两子的得失，在小阵地的搏杀中手筋不错。
偶尔能够下出超越她思考范畴的神来一笔，但由于连自己都想不明白，往往会在终盘的厮杀中又把优势葬送回去。
对弈的少女则把思考的时间放得比较长，落子慎重而稳妥——虽不是妙手，但也算不得俗手了。
她低着头，将眼神落在棋盘之上，压根没有注意过秦晓晓。
而在私底下——
“玉姨啊，你到底是怎么又混进城主府来的？秦姐姐没发现你吗？”
秦晓晓从容地下着棋，以传音入密的手段跟玉琉璃交流。初一并没投来过多的注意力，察觉不了她们的小九九。
“秦暮雪虽是修为高强，但你可也别把妾身看轻了。若是连潜入府上都做不到，妾身也别当什么一宗之主了，回家种红薯吧。”
“你可还记得，妾身说过自己的一条尾巴被秦暮雪斩去了？那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，借着断去的一尾，妾身才能顺利迷惑住一人作为傀儡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玉姨真是厉害呢。”
秦晓晓一边说着，一边不动声色地提起刚才落下的棋子，开始悔棋了。玉琉璃的水平不俗啊，这鱼塘局的味道不对，可能要输！
玉琉璃嘴角微动，没有制止秦晓晓，照常下棋。
“在成亲之日前，你可千万不要离开城主府，乖乖待在这里有益而无害。若是可以，尽量让秦暮雪放松警惕。”
“玉姨，你说得轻巧，我可在这里被折磨好多天了！跟着你这样的宗主混，迟早三天饿九顿，我之后还是去玉京山吧。”
秦晓晓有苦无处诉，先前就是听了玉琉璃的话，天天都在忍。再忍下去，朱月头顶的绿色都快铺成一片大草原了！
“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，你怎可就此打起退堂鼓来？妾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——朱月在昨日便已经到达北境了，我们两人已见过面。”
秦晓晓短暂地露出喜色，但强压下唇角：“当真如此？师傅肯定是想好对策了吧？”
“至少有八成胜算！不过妾身与她都得到成亲之日时现身，现在不可打草惊蛇。”
“八成，这么高？那剩下两成失败的可能呢？”
“一成在于你的心意如何，还有一成在于秦暮雪能否守住底线。你可知道，她镇守北境这么多年实则还有约束在身？”
“不知道呀，这可没人跟我讲过。”
“这是女帝、长公主、二公主三人之间的约定，秦暮雪得为人族镇守五十年边关，期间不得踏足中原半步。她只为此破过一次例，但应当没有第二次了。”
秦晓晓思索了一下，她可能明白这一次破例在什么时候了——新历2000年，陈家村惨案后秦暮雪救助初一和十五成为她的剑侍。
难怪乎这屠村凶手能逍遥法外那么多年，假使秦暮雪有自由行动的权利，早就一剑杀了他为姐妹二人报仇。
不过秦暮雪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，女帝和二公主方面也不至于完全亏待她，必然也有所付出。人族看似太平，内部斗争也不少嘛。
“师傅这次回来，有没有请帮手啊？”秦晓晓咬着指甲，目前棋盘上的局势有些糟糕了。
“没有，来再多人也一样，惹秦暮雪生气了只会更麻烦。不过……朱月还带回了一份圣旨。”
玉琉璃一子落下，前期布局的杀机尽显，毫无疑问接下来会是黑子的一场屠杀。
“圣旨？这可真是好东西呀。”秦晓晓喜笑颜开，也不悔棋了。
落子如飞，不顾输赢地猛攻，就突出一个酣畅淋漓。本来陷入僵局的部分都给她盘活了，硬是在局地中焕发生机。
玉琉璃稳扎稳打，接受一些小损失，但在整体上维持着对于白子的蚕食，把持住了胜利的机会。
“虽说妾身看似不在府上，但这些天也在借着这副身躯好好观察你。晓晓，你很有来怀月宗的潜力啊，当妾身的亲传弟子也颇为合适。”
“玉姨，你这还没把我彻底救出来呢，就提前想着拐骗我了？我跟你可不像啊，我不是小狐狸精。”
“但你还是将某人迷得神魂颠倒啊，又是哭又是闹的。有了她的帮助，逃脱之时也会省力不少。”
“我那是付出了真心的，而且也真是对不起人家，就别提这事了吧……”
秦晓晓有些头疼，这南下的第一站就要欠下两笔风流债，让她怎么偿还呢？
“等这局手谈结束之后，妾身便会离开这具身体。你不需要考虑如何找到妾身，只要等到成亲便可。”
“最后，再向你传达一个来自于朱月的推测。”
棋局在双方的竭力厮杀之下，已经进入了收官的阶段。玉琉璃下得更加从容，只需要考虑给秦晓晓留多少面子便可。
秦晓晓挠挠头，装作苦思冥想：“玉姨，请说吧。”
“成亲之日多半会分为两个战场，在城内是秦暮雪面对妾身与朱月，你的战场将会在城外。至于是初一，还是那对姐妹花一同上场，就看你的造化了。”
秦晓晓舒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只要不是我来面对秦姐姐便好，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。”
“你现在也已凝结金丹，觉得有几成胜算？这是妾身替朱月问的。”玉琉璃把玩着棋子，问道。
秦晓晓装作活动下手腕和脖子，瞥了下走廊上的初一。比起先前要更清晰一点，估摸着就是金丹圆满的水准，实际战力算半个元婴吧。
“只有初一姐姐一人来阻拦我的话，大概是五成可能逃走。她若手下留情，那就是八成起步。她若想替妹妹出口气，痛打负心女，那就是三成不到。”
“再加上一个十五呢？”玉琉璃追问道。
“姐妹同心，其利断金，我必败无疑！可要是十五姐姐肯帮我，此事便是板上钉钉，必定成功。”
“那就先祝你好运了。逃走之后，你不必在意妾身跟朱月的情况如何，绝不要回头，离霜寒城越远越好。”
“明白，我会铭记玉姨的牺牲，这绝对不是无谓的！”
“啪。”
落子定局，秦晓晓已然落败。
棋局虽败，但这“情局”，终是来了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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